据报道，2023年5月11日下午3时30分，台湾地区前领导人陈水扁之子陈致中到高雄检察院报到并被发配至监狱执行之前因洗钱罪判定的14个月刑期。而在此之前，陈致中的父母—原台湾地区领导人陈水扁及其夫人吴淑珍均因贪污罪、收受贿赂罪、伪造文书罪及洗钱罪等罪名被判处无期徒刑（二审改判20年有期徒刑）及亿元级别罚金。
事实上，从2008年陈水扁家族的洗钱大案曝光以来，随着调查的深入，更多台湾民进党及某些企业的“丑事”关联出现，该案件经过十余年的调查、起诉、一审、二审，仍在艰难的推进中。
抛开政治事件的严重后果不谈，在陈水扁家族长达数十年的洗钱过程中，用尽了各种洗钱手法，其洗钱路径值得业内同仁进行分析研讨。
图片来源：搜狐新闻
PART.1 基本案情
1.案情简介
2008年8月13日，台湾《壹周刊》披露陈水扁在2006年底借儿媳黄睿靓账户，将三亿元新台币汇出海外，但陈水扁随即透过律师出面否认，并声称陈家财产早已经信托，不可能汇出国外。但第二天，时任台湾地区立法委员洪秀柱举行记者会，揭露黄睿靓在瑞士以其个人与公司名义所成立的4个账户因有洗钱嫌疑而遭瑞士联邦检察署冻结。同日下午，陈水扁召开记者会道歉并坦承其历来的选举剩余款并未诚实申报，而且其妻吴淑珍暗中将他自1996年起共4次的选举结余款汇往海外账户，他对此原不知情。
台湾地区特侦组随即展开调查，根据瑞士联邦检察院要求台湾有关部门配合调查的请调函：黄睿靓以“Huang Jui-Ching”之名在瑞士美林银行开立了两个账户，07年2月先从新加坡瑞士信贷银行汇入二千多万美元，之后又汇了十四万多美元到另一个账户。同年5月，黄睿靓委托美林银行在开曼群岛代为开立“BOUCHON LTD”公司，公司所有权经营人为黄睿靓，授权代理人为陈致中，接着将个人账户中的余额全部转到该公司。同年11月底，该公司又接收苏格兰皇家银行陈致中名下账户转入美金约一千万。瑞士联邦司法部检察署指控陈水扁等人涉及瑞士刑事法第三百三十七条“组织犯罪、资助恐怖行动及经济犯罪”及三百零五条“洗钱”两项，向台湾申请刑事调查的协助，要求提供陈水扁的年薪数额，及陈致中与黄睿靓的职业信息。
“重点是调查钱从哪儿来，要到哪去？”随着调查的深入，陆续追出“二次金改案”、“国务机要费”、“台开案”、“炒股案”等多个贪腐相关案件。涉案银行横跨五大洲，十余个国家和地区最终定案金额超过台币七亿元，台湾民众戏称“海角七亿”。
图片来源：台湾媒体报道
2.洗钱犯罪过程
陈水扁家族的洗钱手法复杂，类型几乎涵盖目前能够实现的所有洗钱方式，可谓洗钱“教科书级别”的案例。
① “珠宝洗钱”
国民党“立委”邱毅爆料，扁家“珠宝洗钱”金额超过十亿新台币。由吴淑珍与长期帮吴推轮椅的罗太太主导，透过宏佳银楼及吴家兄妹共同管控的香港盈宝公司跨海进行珠宝交易，再将珠宝放在陈致中夫妇国外保险箱，然后再伺机由行贿的企业把珠宝买下变现。珠宝变现后，扁家再把钱汇入吴淑珍哥哥吴景茂所开立的新加坡标准银行账户中，再转入黄睿靓的瑞士信贷银行账户。
② “人头洗钱”
据报道，吴淑珍通过其兄长吴景茂一家、其同学蔡美利一家及其他股票经纪人提供的人头户共120余户，将资金进行多层次转移后进入其海外亲属个人账户。吴景茂向检方坦承在陈水扁台北市长任内，就开始使用自己设于新加坡荷兰银行等账户为吴淑珍处理资金，如果是从岛内汇款至海外，有时透过银行，但也曾透过银楼以地下汇兑管道汇钱出境，有时是他亲自处理，有时则由妻子陈俊英经手汇款，检方粗估吴以地下汇款处理的款项约五亿新台币。
③“设立空壳公司”
设立空壳公司（台湾称“纸上公司”），如瑞士联邦检察院的通报，美林银行协助黄睿靓在开曼群岛注册了Bouchon公司，这是由美林（开曼）公司设立的委托公司（nominee company）。这种公司藏匿了持股人的姓名，由美林旗下的两家公司分别担任Bouchon名义的股东及董事，而且Bouchon登记的办公室所在地就是美林在当地的公司，美林负责Bouchon所有公司行政及业务。一名银行界人士分析：“整个计划似乎准备将陈水扁家族成员各个账户的资金汇整到Bouchon的名下，公司在书面上由美林控制，其实是陈家掌控。”
④“购买股票洗钱”
在陈水扁洗钱案调查过程中，就有媒体报道其家族通过购买日本银行股票洗钱。扁家在日本握有三档银行股股票，包括三井住友、三友银行、第一劝业银行，价值高达30亿元新台币。
图片来源：台湾媒体报道
PART.2 洗钱场景分析
1.处置阶段
将贪污受贿所得以“化整为零”的方式存入数个以他人名义开设的账户，这些账户彼此互不相关，也就是台湾媒体报道的“人头户”，据说第一层“人头户”多达120余户。一段时间之后再透过汇款、开立支票……等等方式转入其近亲属吴景茂的名下。
另有部分交易通过地下钱庄操作，进行非法汇兑后直接进入关联人境外银行账户。
2.离析阶段
据报道，黄睿靓瑞士账户内有1700万美元是吴景茂经手，由台湾直汇新加坡或经香港转汇新加坡，由“荷兰银行”转到“标准银行”，再转到“瑞士信贷”，透过新加坡、瑞士、开曼群岛往返转汇大笔金额的手法最后流入瑞士的黄睿靓账户，多时采用了七道转账方式。利用国与国之间的“空间差”，将赃款从A国偷运出境到B国，也就是将犯罪收入所在地与赃款使用地分开来。通过多层次复杂的转账交易，使犯罪活动得来的钱财脱离其来源。
3.融合阶段
黄睿靓在瑞士的账户在获得资金后将资金汇入于开曼群岛注册的公司，然后再转入瑞士的陈家账户。这就是典型的洗钱过程中的融合过程，也就是漂白过程。另外，还通过购买证券、信托、房产等方式达到资金融合的目的。
图片来源：台湾媒体报道
PART.3 对金融机构的启示
作为曾经的“台湾之子”，陈水扁这位前“台湾地区领导人”的洗钱案件震惊岛内外，国际国内多家媒体争相报道并关注其进展。作为金融机构反洗钱从业人员，为避免犯罪分子利用我国金融体系进行洗钱，应“以案明法”，提炼洗钱手法，明确甄别手段。
与其他洗钱案例明显区别的是，贪污受贿类洗钱犯罪分子及其密切关联方往往具有相对较高的社会地位，因此，甄别此类可疑交易的核心在于获取的客户信息的完整性和真实性。另外，犯罪分子均需要切断自己与赃款间的关系，采用多层转账、取现、套取等手法，或采用他人代持、赠与、理财投资、购买保险、购买贵金属等方式隐匿、转移赃款。
1.加强对政治公众人物及密切关系人的关注程度
根据《金融机构洗钱和恐怖融资风险评估及客户分类管理指引》，“客户或其实际受益人、实际控制人、亲属、关系密切人等属于外国政要”的情况，可归类于“与特定洗钱风险的关联度”较高。因此，后续一系列法规中均要求金融机构采取合理措施判断客户及其受益所有人是否为PEP客户（外国政要、国际组织高级管理人员、外国政要或者国际组织高级管理人员的特定关系人），并采取风险管理措施了解客户及其受益所有人资金或者财产的来源和用途，与PEP客户建立、维持业务关系还应当获得高级管理层批准，并对PEP客户及业务关系采取强化的持续监测措施。
金融机构应建立针对PEP客户的风险管理机制，包括但不限于名单监控、高管审批、客户风险等级划分、强化尽职调查、更严格的交易监控等。
2.加强高风险国家及地区的管控
本案件中的空壳公司注册于开曼群岛，是FATF“灰名单”中的一个地区，也是常见的离案金融中心之一。金融机构应关注机构客户的注册地或交易发生地在公认较高风险洗钱地区的情况，提高其风险等级，加强对其交易的监控。
3.重视国家间及与国际反洗钱组织的合作
此案件中最初的线索即来自于瑞士联邦检察院，后续台湾地区也申请了新加坡等国的司法互助以获取转账记录等具体信息。另外，The Egmont Group也很早就对该案件给予了预警，可见当时各成员国FIU的合作协同机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因此，我国也非常重视国际间反洗钱组织的交流与合作，以实现共同打击国际金融犯罪及国际间反洗钱信息技术交流的目标。
4.加强案例收集，强化交易监测
总结贪污受赂洗钱案例可以发现，犯罪分子通过多种金融工具实现资金转移，具有一定的相似特征行为。金融机构应广泛收集贪污受赂的洗钱案例，提炼洗钱场景及洗钱手法，设置可疑交易监测模型。
建立可疑主体及关联交易的可视化图谱，关注交易分析的全面性和可扩展性。同时利用大数据、机器学习等前进技术加强分析效能，优化阈值设置和增加干扰偏离值，从而提高异常报警的有效性。
结语
……
贪污贿赂罪包括贪污罪、受贿罪、行贿罪、介绍贿赂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隐瞒境外存款罪、私分国有资产罪、私分罚没财物罪等。贪污贿赂罪作为《刑法》第一百九十一条规定的洗钱上游犯罪行为，已成为近年间检察机关重点惩治的领域。
2022年，最高检第三检察厅制定《检察机关职务犯罪检察部门贯彻落实〈打击治理洗钱违法犯罪三年行动计划（2022-2024年）〉的实施意见》，指导各地检察机关加大惩治洗钱犯罪力度，同时专门下发通知建立贪污贿赂犯罪案件同步审查是否涉嫌洗钱犯罪机制。2022年期间，最高检指导各地职务犯罪检察部门对上游犯罪为贪污贿赂犯罪的洗钱罪提起公诉520件550人，案件数与人数均同比上升1.1倍。
因此，我国反洗钱义务机构应提高对贪污贿赂洗钱案件的防控力度，以实际行动支持三年行动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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